东京:筑地鱼市鲜
- Qingling
- Dec 30,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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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场,是最能体现城市丰满血肉的地方。最爱逛的不是现代的购物中心,而是略带凌乱的菜市场鱼市场。回归原始食材集散地,总能看到令人欣喜的朴实和热闹。那滋味儿,像极了寒冷雪天里手里握着一个冒着热气儿的烤红薯,通红的皮儿,烤焦了,轻轻一捏便碎了。那是多少个精致的红薯球儿都换不走的。满目横陈的蔬菜瓜果,还带着土,伴着买菜人的吆喝,极有生活的味道。
在日本做志愿者两个月,山南海北辗转去了福岛,东京,京都,神户,大阪,淡路岛... ... 时隔一年后想起来,最鲜活的还是散发着鱼腥味儿的筑地鱼市。最忘不了的不是怀石料理,而是在鱼市场外拥挤的小店里吃过的“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几块寿司。
筑地鱼市在现代的东京守着一片23万平方米的地界儿,守着这座城市的古老的“鱼篮子”。大正12年(1923),自江户时代起兴盛的以日本桥鱼河岸为首的市场群被关东大地震摧毁。1923年,作为外国人居留地的筑地居留地成为了新的鱼市场,自此在隅田川河畔兴盛了将近百年。东京餐馆餐桌上的鱼,几乎都在筑地鱼市短暂的停留,转运,集散。许多人为了一睹筑地鱼市金枪鱼拍卖的盛况,不惜凌晨来市场排队,获得140个参观名额中的一席。懒惰的食客,则是清晨赶来,尝尝鱼鲜。而我,嗜睡如命,只能屈居后者。从筑地市场站下车步行十分钟左右,便走进了筑地鱼市的大棚。
到时已经将近九点,市场已经一副萧条的景象,实在是到了休市的时间。从清晨五点的金枪鱼拍卖开始,鱼市场慢慢开始沸腾,迎来送往,食客,厨师,餐厅采购。九点时,当城市苏醒时,市场已经完成了为城市提供新一日给养的使命。我走在市场一排排的摊位之间,多数店家已不见主人的踪影,只剩下一战昏黄的灯,照亮摊位的一角,在湿漉漉的地上留下亮晶晶的阴影。 醒目的水产招牌下挂着卷了边儿的账本,挂着晃悠悠的一沓塑料袋子。也有不紧不慢的商家仍然在整理着摊位,收齐成摞的泡沫保温盒。摊上半盖着盖子的保温箱里还能看到几尾不知品种的冻鱼。电动平板车安静地立在角落里,一番忙碌后终于可以休息一阵。难以想象,这番平静之前的几个小时鱼市场沸腾的场景。那时,必定有有条不紊的鱼贩和仔细甄别海鲜品质的食客,必定有新鲜的扭动着的海鳗鱼和咝咝吐泡的蜘蛛蟹,有穿梭在海产之间的平板车,和冰凉的保鲜冰块。我踩着冰块融化的水流在摊位见慢慢踱着,闻着鱼鲜残留的腥气,有些遗憾没亲眼见见那热火朝天的场面,也庆幸这一刻可以不用挤来挤去地审度“繁华过后的安宁”。
场内市场已经进入修整时刻,但场外遍布寿司店和快餐店的市场却刚刚开始沸腾。这些承接了鱼市场新鲜海产的第二站,拉开了鲜美的战争。每家寿司店门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伍。食材的新鲜将决定寿司的品质。离鱼市场一步之遥的场外市场自然成了寿司爱好者的青睐之地。排队一个小时,挤进了巴掌大的小店,围着寿司师傅有一排长长的原木桌子,众星捧月一般。筷子与寿司交错,混着酱油和芥末的辛香味,小小的空间有种热闹非凡的错觉。食客与寿司师傅之间隔着一排玻璃展柜,柜子里存着砖头块儿大的金枪鱼肉,吸盘圆圆的章鱼脚,还有红宝石色的虾。盘子里有寿司的客人得意地享受着来之不易的美食,盘子空空的客人像被人提着脖子一般望着玻璃柜后边的师傅,希望下一块手握寿司是自己的盘中餐。

为了对得起一小时的辛苦功夫和期盼,我贪婪地点齐了整套7个寿司配一个玉子烧和手卷。鱼肉肥腻的油脂闪着晶莹的光泽,软塌塌地伏在米饭上。湿润的鱼肉入口绵软,有一点点甜,米饭的清香与酱油的鲜爽更衬托出美味的鱼鲜。厚厚一片鱼刺身入口,真是千金不换的滋味。方寸的寿司盘竟盛下了味道的大乾坤。日本的寿司文化有种仪式感在其中。对每一块鱼肉的斟酌和搭配都自有其章法。被称为寿司之神的小野二郎最是能把握寿司的极致。从食材的采购,到煮米的压力,腌制鱼肉的时间,按摩章鱼的力道,都有讲究。“数寄屋桥次郎”的小店,只荣下十几位客人,日日门庭若市。91岁高龄的小野二郎追求着寿司制作的极致,他坦言并不知道真正的巅峰在哪里。他的寿司哲学很简单:重复,并精益求精。 虽然没有机会尝尝寿司之神的作品,但筑地鱼市的鲜味以足以让人大快朵颐。相比,小野二郎也在筑地鱼市的各个摊位前仔细地挑选过食材,在他的小店售卖。
城市的魅力在于其中的人,人的魅力在于本真,本真情景的集合地是市场。
筑地鱼市的一天,也便是东京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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